<
    中岛敦发出抗议:“喂,你的镜花酱是什么啊——”

    “是我自己要来的。”

    谷崎润一郎主动站出来说:“我的异能力【细雪】可以进行伪装,在这种情况下会很有用。倒是你们这边,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呢?”

    福泽社长也注意到这一点,港口mafia带来的人之中,黑蜥蜴除了立原道造,其他成员都在,只是沉默地护卫在一旁。而芥川龙之介站得更远一些,双手插在口袋里,侧身对着众人,瘦弱的身体几乎都被飘起来的风衣遮挡住。

    但有一个非常醒目的人没有出现。

    “那个用柠檬炸弹的呢?”

    中原中也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:“梶井要负责boss办公室最后的爆破——”

    “帽子先生,你可真不擅长撒谎呢。”

    侦探社唯一的侦探笑眯眯地眯起眼睛,说:“你们那个首领,炸掉自己的办公室,是靠着位置监测吧?提前在自己身上埋下传感器,一旦他被捕,离开总部超过一定距离之后,设置在办公室里的炸弹就会自动引爆,把所有的资料都炸得干干净净啦。

    “至于那位柠檬先生,我想肯定是因为他最后负责执行了炸掉医院的计划,杀的人太多,目标太过明显,所以一个人单独逃亡去了。”

    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风吹过暗巷,卷起几张遗落在地上的废弃报纸,发出哗啦的声响。

    最后,还是尾崎红叶开口,掩唇轻笑道:“哎呀,都被你们看穿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的视线在侦探社众人身上来回地扫过。

    太阳早就落山了,此时的光线也十分昏暗,站立在暗巷中的尾崎红叶仍然是优雅微笑着的,可那双琉璃般的酒红色眼眸中,目光却锐利得像是藏在纸伞中的匕首。

    “不过,看起来,有该来的人没有来的,好像不止我们港口mafia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回轮到侦探社的众人沉默了。

    中原中也早就注意到这一点,听尾崎红叶说到这里,知道该轮到自己开口了。

    他想到那个没有一起来会合的人,忍不住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太宰治呢?”

    &amp;gt;&amp;gt;&amp;gt;

    深夜。

    太宰治站在天台边缘。

    原本寂静的夜色忽然被打破了,一声巨响,一队不知来自于哪个部门的特种部队成员从楼下破门而出,战术手电的光立刻把他照得雪亮。

    交错的光柱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,对面开枪了。

    枪声共响五下,弹道凌乱地划破夜色,在栏杆和地面上溅起火星。

    太宰治原本有机会避开,或者通过一贯的巧舌如簧说服对面军警的,他脱离侦探社,独自行动的本意,是想独自解决问题——

    可是就在这一瞬间,他改变想法了。

    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。

    是他自少年时代起,一直、一直、一直埋在心底的想法,从未改变。

    ——为什么要活着呢?

    太宰治花了很多年思考这个问题,每当他以为自己要找到答案,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困惑。他加入港口mafia,加入侦探社,可是除了杀死一些人,再拯救另一些人,与这个世界产生更深的羁绊之外,最后的最后,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答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活着呢?

    在“灾变”期间,太宰治无数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,也无数次地想到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如果中原中也的【污浊】再失控一点儿,展露出荒神形态,把整座y-g市拉入深渊;如果立原道造背刺森鸥外的那一刀能更准确地捅进要害,没人接住高空坠落的他们;如果有个走在路上的歹徒一时兴起给他一枪;如果他感染了末日病毒;甚至,如果“灾变”的时间再延长一些,食物和电力再匮乏一些……

    但最后,“如果”都没有发生。

    灾变结束了。

    太宰治还活着。

    所有人,无论y-g市的居民,还是外界,都欣喜若狂。y-g市的欣喜是因为得救,而外界的欣喜,是因为巨大的前景和利益。

    太宰治发现这氛围并不合适自己,因为他感觉到遗憾。

    ——枪声响起的一刹那,太宰治终于明白了自己在遗憾什么。

    在这个世界上,过去、现在以及未来,也许都不会有比“灾变”更接近死亡的状态了,也不会有比“灾变”更多更深的死亡,来让他思考和研究——这是一场慢性的,无法阻挡的,以一千余万人口和两座城市为基数的,集体的死亡。

    而如今这个机会结束了。

    可他仍然一无所获。

    ——也许除了最终的那道题,除了那道题本身,谁也不能给他答案。

    ——为什么要活着呢?

    枪声停止后的两秒,剧痛才蔓延到身上。太宰治低下头,战术手电照在他身上的光柱正在慌乱地摇晃,以至于他没能辨认清弹孔,只能看到胸腹之间淅淅沥沥滴下的血迹,在衬衣上汇聚成深色的痕迹。

    多么奇怪,对面那些开枪的军警,看起来反而比他这个中弹的犯人还要惊慌失措。

    太宰治朝他们露出微笑,然后张开双臂,仰面跌下楼顶。

    夜风很舒适,坠落的感觉也很舒适。那些轻柔的气流正托起他浅棕色的风衣,又扰乱他的头发。

    但它们还是太轻柔了,除了风衣之外,托不起他身上其他的任何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