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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灾变第八天,下午。

    5:30 p.m.

    港口mafia本部大楼。

    对港口mafia其他外部据点的袭击已经逐渐波及到了这里,街道上时不时地响起零星刺探的枪声。然而,即使是总部遭受了威胁,守卫在这里的组织成员们,依然是没精打采、疲惫不堪的样子,在连日的动乱里坚持到现在,已经没有力气再摆出严峻的表情。

    ——这位于y-g市中心的五幢摩天高楼,矗立在一天之中,黄昏最后的时段里,满是风雨欲来的压抑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局势的混乱,也许是因为防卫的疏忽,于是,也就没有任何人察觉到:

    一位不速之客,一道行动敏捷的身影,在大楼的走廊之间迅速地闪过。

    黑色的披风,在转角处,扬起蝙蝠羽翼的形状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路绕过守卫,没有惊动任何人,蝙蝠侠最终停在了首领休息室的门口。

    和外面焦灼动荡的氛围不同,也许是因为接近了核心区域,作为整个港口mafia纷争与动乱的源头,这里反而异常地安静,像是飓风之中平静的风眼。

    推开门,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踩上去没有任何声音。柔和而适宜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落下来,那个人就安静地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像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陷在厚厚的被褥和枕头里,黑发凌乱地铺散着,相比于一般男人的发型来说,实在是有些过长了,衬着他的脸色有点儿憔悴的白。即使是躺在床上,那两道长眉依然没能舒展开,眼睫紧闭着,有些痛苦的神色。

    也许在这个时候,蝙蝠侠才能注意到——他确实是很好看的。

    沉默了一会儿,他伸出手,手指碰到这个人的额头,轻轻地,把那几缕被汗水沾湿的黑发,拢到了耳后。

    输液的针管从高处悬垂下来,蝙蝠侠看了一眼标签,是消炎药水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忽然就想起了两天,也许是三天前,他在韦恩集团总部见到的森鸥外。他穿着高档定制的西装和黑色大衣,明显是打理过,笔挺整洁,可是蝙蝠侠能看出来这个人很累。他的优雅是很虚伪的,装模作样,一边用流畅纯熟、没一点儿真心的社交技巧,话语里处处设套,应付着布鲁斯·韦恩,脑子里想的却是该进监狱的念头。

    但他最后会拿起那杯酒,碰出叮的一声。

    那黑色的大衣就垂落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蝙蝠侠很清楚这个人是害怕自己的,可他端着那杯酒的手很稳,眼眸里在笑。于是他忽然就明白森鸥外最优雅的地方不是他西装革履的穿着,不是他装模作样的做派,而是他是个疯子。

    而如今这人就躺在他面前,伤口难以愈合,需要依靠消炎药物抑制感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无声地叹了口气,蝙蝠侠从万能腰带里取出一支针剂。

    不知道小丑什么时候又发明出了新的毒素,从那柄匕首,还有森鸥外血液里化验出的毒素成分,居然和以往任何一种都不符合。

    利用蝙蝠电脑强大的运算能力,和从港口mafia偷来的那一管血样,蝙蝠侠反复实验,两天之中,配置出了几代解毒药剂——其实没有一个效果是能让他满意的。

    时间还是太仓促了,而在政府垮台之后,城市发生动乱,韦恩集团也遭到了抢劫,有些少见的原材料一时收集不齐。而对于小丑留下的东西,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
    没有再看森鸥外的那张脸,蝙蝠侠轻轻拿起他放在棉被外的那只手腕。很轻,捏在手里的时候,几乎没什么重量,暗青色血脉隐在皮肤之下,依稀可见这两天抽血留下的针孔,手背上还刺着一根输液针头。

    这样的森鸥外给人感觉太飘忽了,于是他用手指找到了那个人的脉搏,用力按下去的时候,轻微,但不容忽视地,在他指尖一下一下地跳动着,才像是终于找到了实感。

    翻过手掌。

    那跳动的血脉,就躺在他手心里,才能让他心安。

    他忽然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救森鸥外。明明让这个人躺在这里,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。也许他就应该让森鸥外一直昏迷下去,这样世界上会少很多无辜枉死的人。

    包括此刻躺在他手心里的那只手,他依然觉得它被铐起来的样子,可能会更好看。

    可随即蝙蝠侠想起了港口mafia。

    潜入首领休息室的路上,蝙蝠侠看到了这个组织的现状。他看到建筑墙壁上的裂痕,看到不同型号枪械造成的伤口,四面八方的敌人,听到呻\吟、谣言和咒骂。

    他在这些mafia成员脸上,看到了很多的疲惫、茫然和失落。

    ——如果从灾变一开始,港口mafia就只顾保全自己的话,也许根本不会落到今天境地里。

    很难知道森鸥外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    那个人的脉搏,就在他掌心里跳动着,心却藏得很深。

    也许对于森鸥外来说,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。他会为了港口mafia的利益牺牲下属,也会为了更广阔的秩序而牺牲港口mafia,就好像武士不会在意刀剑的磨损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他恐惧着横滨的毁灭,中原中也的失控。

    但在核电站事故那天,他没有任何犹豫。

    然而,假如港口mafia需要消亡的话——它确实需要消亡——那也应该是逐步的、有序的、受到控制的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轰然垮塌,引发更多的混乱和死亡。